“先生,trick or treat?”
明楼微微歪头凝目打量门外的人,带有侵略性的目光横扫而过,如有锋芒切肤,而这目光中心之人此刻毫不示弱,任目光穿梭,唇畔笑意不减。
一刻钟前。
临近巴黎大学的高级寓所,茕茕人影荡在夜里,排排疏影横斜交错拂身,秋风不添瑟缩,月影不减光华。明楼自风衣中伸手打开房门,却没料到迎接他的依旧是黑暗。
黑暗与静谧。
不应当。
特工的敏锐使他霎时嗅到夜的气息。
明诚正常下课是五点钟,如今已过了三个小时。客厅什物摆放整齐,门窗完好无撬开的痕迹。
明楼缓缓行动,猫起身子走路发不出任何声响,轻快滑过地板占据窗边位置,连贯动作下来,与素日皮鞋踢踏作响,庄重老成的明教授相距甚远。
谁知道哪个是真的。或者,哪个都不是。
按照明诚的时间表,六点一刻应该买好时蔬回家,七点准备好晚餐,而他今天加班迟了一个小时,即使明诚出门也会留灯或字条…
字条。
侧身贴墙入卧室,没有异常,更没有,字条。明楼自床头暗匣摸出勃朗宁,有一刹好笑。
或许明诚真的只是出去了。
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?
明楼默默开灯,陷入沙发。
没等他缓过多少,敲门声骤然响起。三两步上前握住门把手,按下时却迟疑了。勃朗宁拉开保险,他隐至门后,生怕看到他永生不愿看到的东西。
门外,暗夜沉沉,烛光微曳。
十几岁的少年手持蜡烛,黑夜赋予他金色的眸子如一池碎金,跃动不息。
“先生,trick or treat?”
若是平日,对这种拙略的小把戏,明楼一定会捧场一笑,配合下去,今日却没来由的厌烦。他怒了,怒火中烧,尽管竭力压制,言语间的责备无以复加。
“你去哪儿了?”
“大哥觉得我去哪儿了?”
“不像话。”
明诚的态度彻底惹恼了明楼,后者紧抿唇线,收起枪却丝毫没有撤步叫人进门的意思。明楼身子宽厚壮实,挡住这样的门足够了。
成年的狮子是一定要万兽俯首称臣的。他本能的要明诚认错,明明自己也知道这有些牵强。
明诚倒似有准备,也不在乎进不进去,任凭寒风席卷,冷意不抵心头汹涌喧嚣的情绪。
他低头走上来,似乎要解释什么。明楼注视他凑上前,却没料到终点是自己的唇。
蜻蜓点水,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明楼愣在原地任凭浪起没顶,等他准备推开明诚已经晚了。
“哥哥,承认吧,你在意我。”
“你找不到我很担心的。”
“你爱我,你爱我对不对?”
大水湮灭他最后一丝理智的火花,水浸一切,他与世隔绝,他的心思也应该也是与世隔绝,可是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这样。
明诚依旧滔滔不止,他很兴奋,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也计划了太久。从到法国以来,他常常想这个问题,他们之间那丝若有若无却绵长坚固的东西究竟是亲情友情,还是他见所未见的爱情。
他不知道明台是否也有成长信箱,一封封引导他前行,不知道明台是否也在噩梦的夜晚有宽厚臂膀撑起天地,不知道明台的大哥与他的大哥有什么不同。可他知道花草中打趣的人眼中有日月,知道昏黄灯下一点一横写的都是什么字,知道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哥哥。
他太想知道了,也太知道了。所以今晚即使演砸了,即使被罚也没关系,至少他可以确定那丝丝缕缕为何物。
可是,可是他成功了。
明楼闭上眼睛试图不去看他,不去听他,可是那张稚嫩得有些圆润的脸总在他眼前打转,从上海的弄堂转到巴黎街头,他有些晕。
“明楼,你爱我。”
明诚烟雾一般附上来便萦绕于侧,明楼喘不过气,他要窒息了,他要溺亡了,他要死了。
他想,那便死去吧。
“是,我爱你。”
手掌抚上青年薄薄的脊背花了好一会儿,他实在是忍不了。怀里的小动物在怦怦跳动,与他胸前的跃动同步,那一刻有如亘古的绵长。
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而眼前的明诚,眸中灿灿星耀,抵得过整个银河。
明楼抿唇轻笑,金丝眼镜隐隐映着烛光,熊熊烈焰要把明诚吞噬,沉声款款如饮鸩毒。
“Neither,a kiss.”